年终系列专稿(十六)
编者按:
如果说年是人类遭遇疫情的“应激”年,那么年,人类就进入了疫情后的“应对”年,开始适应新的生活方式,调整自己与生活、与世界的关系,寻找“后疫情时代”自我发展的路径。
这是一场道别,也是一种重逢——在改变中与曾经的自己道别,也在改变中与新的自己重逢。
年已尽,《天天副刊》设计了一份问卷,九个简单的问题,却有很多不同的回答。在这里,我们选择了那些精彩、真诚、有趣的回答刊出,作为对年、对这个时代的一份记录。
嘉宾
萧振鸣
北京鲁迅博物馆研究员,现已退休。主要研究方向为鲁迅生平、鲁迅手稿、书法与美术史研究。曾主编《鲁迅著作手稿全集》《中国萌芽木刻集》,合编《鲁迅全集分类编》,参编《鲁迅手稿全集》等。专著有《鲁迅美术年谱》《鲁迅书法艺术》《鲁迅与他的北京》《走近鲁迅》等。
何宇红
法国亚洲艺术家联合会UAAF创始人。旅法华裔作家、艺术评论家、策展人,资深媒体人,全法记者协会会员,著有长中短篇小说《乘着空空的帆船去流浪》《夜眼》等;音乐剧剧本《石头的家书》,艺术评论《当代艺术的峰回路转》《基弗:废墟神话的缔造者》《马塞尔杜尚奖及其文化反思》以及世界当代著名艺术家的三十余篇访谈传记等。
花蚀
著名科普作家、动物园狂热爱好者,著有《逛动物园是件正经事》。
陈小齐
独立出版人,译者,中国社科院外文系硕士,策划引进多部心理学经典著作,年“与内心的恐惧对话”和“一起(疫期)”心理读书会发起人之一。
1.对您个人而言,如果用三个关键词来记录年,您会选择哪三个词?为什么?
萧振鸣:对如我一个退休老人而言,这三个关键词是:读书、走路、书画。
拿到这份问卷,想起了年《京报副刊》征求“青年必读书”的问卷。鲁迅写道:“从来没有留心过,所以现在说不出。”虽然在推荐书目中鲁迅是交了白卷,但在“附注”中,鲁迅对读书的“选择”方面,提出了重要的看法,并指出青年要紧的是“行”,而不是“言”。
读万卷书,于我,是达不到的。一个人的时间和精力毕竟有限,所以读书必须有选择。鲁迅并不劝人读书,只提出方法,是大智慧。今年是鲁迅诞辰周年,他创作的小说《阿Q正传》也有一百年了。鲁迅通过狂人之口问世人:“从来如此,便对么?”要读多少书才能回答这个问题呢?读鲁迅的书,里面有大千世界,过瘾。
关于走路,又要提到鲁迅。他说:“世上本没有路,走的人多了,也便成了路。”行万里路,于我,也是达不到的,况且这一年的疫情限制了旅行。趁腿脚还灵便,每天我都走走路。范围不是很大,北海、景山是常规,偶尔也远足一下。走路的好处很多,可以锻炼身体,可以吸取新鲜空气,也可以换换脑筋,更有助于思考问题。走走路之后,写文章时往往思路大开。很奇妙。花有花的世界,草有草的世界,才构成五彩缤纷的世界。虾有虾的路,蟹有蟹的路。走自己的路,其他都当是风景。
关于书画,还是鲁迅:“只研朱墨作春山。”这一年,我每天用于书画的时间平均在五个小时以上,研究性的文章写的少了,近乎躺平。我曾做过大量鲁迅与书法、美术的研究工作,并实践书法与绘画的技法与阅读。书画也是一件上瘾的事,有点“每有所得,便欣然忘食”的感觉。书画对我来说,虽然并无功利目的,但由此可以产生新的思考,并生发对世界与人生有新的认识。与其废话三千,不如废画三千。
花蚀:转瞬即逝、瞎忙、积累。
不知道大家有没有一个感觉:年过得特别快。一次次的疫情暴发,将这一年分割成了一份又一份的,而且,每一份似乎都是重复的。一眨眼,这一年就要过完了。
因为有这样的分割,我在年的计划完全被打乱了。回头看,似乎还是做了很多事情,但好些都是被动的。整个儿一瞎忙。
但瞎忙也是忙。到年底,我终究是适应了疫情的节奏,忙也逐步忙进了正轨和计划。
陈小齐:一是搬家。运气很好,找到了一处满意的房子,离原来的家只有米。足足花了一个月的时间搬家和布置新家。但是值得。
二是退步。人人都想进步。而我,忽然想试试退步是什么感觉。意想不到的好。往后退一步,整个人松弛下来,看到了不一样的风景。唐朝的契此和尚以农人插秧为喻,作诗偈云“退步原来是向前”,确实如此。低头便见水中天,退步原来是向前。
第三个是过瘾。今年做了一堆让自己过瘾的事。不详细说了。总之很爽。
何宇红:认知、悟道、平静。
2.年,疫情给我们带来的负面影响不言而喻,但以您的慧眼来看,它给社会带来的正向的启示是什么?如果有,说说您的经历或看法。
萧振鸣:又是鲁迅,“躲进小楼成一统”是鲁迅的名言。疫情给世界带来巨大的影响,今年的疫情,是真的让我经历了一次闭关。家人单位有个新冠病毒密接者,我全家被封闭十四天。虽然算不上什么灾难,但也能体验失去部分自由的滋味,体验亲友的关切,体验闭关带来的奇妙感觉。正好自由地思想,独立而更精神。我想它给社会带来的启示应该是:人类需要和平、自由、健康和爱,其他都不重要。
花蚀:如果有启示,那就是没有启示。人类是一种健忘的动物。去年,我们针对疫情的反思,今年已经开始遗忘了。
陈小齐:疫情改变了外面的世界。从国际形势到日常生活,整个世界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,有的领域节奏缓了下来,有的领域节奏异常激烈,这是一个重新调节甚至重新洗牌的过程。同时,这也是一个向内审视的契机——当外界剧烈变化,内功更加至关重要。
何宇红:给我的启示,就是以科学的态度、以起码的逻辑,以对得起良知的心态,对待所有人和事,世界就不会处于一种混乱无序的恐慌和呆滞的状态之中。
3.年,哪一项“全新事物”进入了您的生活?
萧振鸣:口罩与扫码。
花蚀:核酸检测。我是个经常需要出差的人,最近一个月,我每次出差前都会做一次核酸,出差过程中要再去另一个城市那还得做。对于我来说,核酸检测几乎成了一个48小时有效期的签证。
陈小齐:成人芭蕾。偷偷摸摸学到第3个月了。搏击和芭蕾同时在学,一个至重,一个至轻,一个对抗性运动,一个柔韧型运动,对比着学,还挺好玩的。
何宇红:又长了一岁。
4.工作、学习、社交、心态……饮食起居、健康休闲、消费娱乐……年,您最积极的变化在哪个方面?稍详细地说说。
萧振鸣:参加了《鲁迅手稿全集》的编辑工作。年在三联出版社出版的拙著《走近鲁迅》还比较畅销,年又再版了。还参加了许多纪念鲁迅的演讲座谈等活动。说明热爱鲁迅的人不在少数,鲁迅可能会是人们永久的话题,也是我的。
花蚀:大概心态变好了很多。疫情一波一波的,让我这样需要四处出差才能找到素材的科普写作者错过了很多机会。心态不好怎么办呢?
何宇红:没有太多变化,要说有的话,就是更知道自己要什么,更从容了一些。
5.年,您最得意、最后悔、最痛苦的一刻分别是什么?
萧振鸣:我最得意的事情是创作,每当完成一件自以为满意的书画或文章时,便心安意得。没有后悔。痛苦也融入创作的欢愉之中了。鲁迅说:“无穷的远方,无数的人们,都和我有关。”也和我有关。
花蚀:没有。这一年欠缺波折。
陈小齐:最得意的是一年之内上了超过节搏击课,办的武馆年卡不但没亏而且赚到了。
最后悔的是年七八月租房旺季,看房的人太多,挑挑拣拣没定下来。一到9月份,立马没人看房傻眼了,导致房子一直空到现在。
最痛苦的是被二年级小学生鄙视数学水平低,“比不上爸爸”。
何宇红:没有最得意也没有最后悔的事,好像从来都没有。
今年有一生最痛苦的事:母亲的突然离世,而且岁数不大。
6.年有哪些好书或影视剧、综艺、展览让您至今难忘?您会选哪两个推荐给大家,理由是什么?
萧振鸣:推荐上海鲁迅纪念馆编辑出版的《鲁迅画传》,理由是:好看。
喜欢看嘉德等公司的拍卖展,因为能亲睹历代书画精品。
花蚀:有一本书给了我很深的印象,那就是南京市红山森林动物园出版的《我们不是野兽派》。这本书的作者不是人类,而是园内的红毛猩猩,它们日常会从饲养员的手中接过画笔,选取自己喜欢的颜色,信马由缰地画出自己喜欢的图案。最后,就成就了这本图集。
这些红毛猩猩为什么要画画呢?原来,红山的饲养员,日常会给这些动物做一些行为训练。训练的过程完全没有强迫,全都是通过正强化的手段,在它们做对了的时候给予奖励,来完成的训练。训练的项目,大多也和配合身体检查有关,例如,把手伸给饲养员,让兽医来做血压检查,等等。在这个过程当中,就出现了一个副产品,那就是红毛猩猩绘画。
我也相信,这本图集会让大家更了解红毛猩猩,让大家知道,动物也有自己的审美,也有自己的性格。
另一本书是我翻译的《生于寒冰》。《生于寒冰》是极地摄影大师保罗·尼克伦的作品大合辑,在这本书中,你可以看到企鹅、北极熊、象海豹等极地生物在原生环境中的自然生活,更能看到它们在极端环境中求生的韧劲。这种生命的坚强不屈,是一种极为壮阔的美。
陈小齐:推荐一本吧,一本顶1本。那就是《有生之年一定要读的1本书》。对所有热爱阅读的人来说,它既是一份理想藏书的清单,也是一部图文并茂的世界小说编年史。这份书单提供了1部涵盖各种风格的伟大作品的基本资料,配以图片,还有相关专家的简明批判性见解。它可能会带领你进入文学的广阔世界,发现有史以来最重要、最有影响力的小说。这本书的主编是著名学者彼得·伯克赛尔,还有一百多位作家、评论家、学者组成的国际团队撰稿。当然最重要的是,这本书中文版的编辑是我先生。
何宇红:我平时只读几本书,旧的。比如罗兰·巴特的《零度写作》、埃德加·莫兰的《伦理》、安托·瓦内特的《两性》、福柯的《词与物》、加缪的《局外人》和奥威尔的《》。阅读的时间随阶段而变化,一本书我会反复看,也可能花几年才看完。
我不看综艺节目。平时会看点电影,今年看到的最好的影片是美国导演Scott的《最后的决战》(TheLastDuel),整体不错,编剧、摄影、演员都很棒。亮点在最后,完美。
7.如果有时光机,年是否有哪一刻,是您想重新来过的?具体说说什么理由。
萧振鸣:没有哪一刻想重新来过,只想每一天能延长一些。
花蚀:如果有时光机,我会希望回到年,回到没有疫情的那一刻。我完全不想让年重新来过。
陈小齐:人生不能重来,事实上,人生的每一个时刻也都不能重来。事实上,人生的每一个时刻,无论是沮丧的还是难过的或是失败的,都有着它自己的意义,无需重来。
何宇红:有。母亲弥留之际在电话那边跟我说:她会等我。我希望那一刻重来,那一刻被锁住,希望她还在,真的等我回来了,回到她身边。希望我能拉着她的手,告诉她:我爱她。
8.年您有最想说却没有说出口的一句话吗?是什么?对谁?
萧振鸣:想说的都说出来了。如果必须说,那就对自己说:倘能生存,要一如既往做自己喜欢的事。
花蚀:没有。
陈小齐:“想你,特别特别地想!”——我要对崇礼的滑雪场说。
9.年,您一定已经给自己设立了些小目标、flag,选三个跟我们分享一下(且不管它们能否实现哈)。
萧振鸣:(1)完成一本书;(2)废书画一千;(3)还是随心所欲的好。
花蚀:我在年底,确定了三个要在年推进的选题。希望这些选题能够顺利做完。
第一个选题,叫《花老师和他的朋友们》。这是一套一线野保工作者的访谈实录。我会去全中国各个保护区跑,采访那些和我年纪差不多的新一代野保工作者。我的这些朋友,虽然可能没有什么名气,但他们为自然流过汗,甚至流过血,但更重要的是,他们在一线摸爬滚打了多年,已经形成了成熟的世界观、方法论。他们的经历,或许会给大家带来更多的启发。
另外两个选题,容我卖个关子。再找机会和大家讲。
陈小齐:赶快发财。朋友都发财。所有人发财。
何宇红:不能实现的,说了也白说;能实现的,那想做的就太多了。就我的理解,“目标”可能是一个给自己“设限”或“设陷”的玩意儿。所以我哪敢给自己设立目标啊!我只设项目,不设目标。项目,就是尽自己所能,一个萝卜一个坑地种下去,自产自销,自给自足。有多余的,就分点给别人,一起享用。
采写/李喆肖榕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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